仙翁联语永流芳——赏读《苏局仙联语选》

        2006年苏永祁先生编辑出版了《苏局仙墨迹选》，去年又推出由他编选的《苏局仙联语选》，真是可喜可贺！被称为“上海第一老人”的苏局仙老寿星，不仅为百十岁人瑞，而且生前身心俱健，活出了质量和品位，可谓沪上的长寿文化仙翁。

        苏局仙为上海最长寿的诗人、书法家、上海文史馆官员，一生临池赋诗不辍，出版有《水石居诗钞》、《东湖山庄诗稿》、《东湖山庄百九诗集》。1979年98岁高龄时以行楷《兰亭序》全文，获“全国群众书法征稿评比”一等奖。此外，他还勤撰联语，数量甚巨，“文革”前已辑十六册四千余副，惜乎被造反派付之一炬。老人在痛惜之余，又凭记忆，再理笔墨，追忆出千余副，结集为《旧事重提》存世。之后又有《写物联语》、《先严局仙公之部分联语》汇编成册。永祁先生在此基础上编选了《苏局仙联语选》，实为缅怀令祖、传播联语文化之举，值得称道。上海文史馆馆长吴孟庆先生在该书《序》中给予很高评价：“这些联语并非经天纬世之作，只是写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到的东西，从笔、墨、纸、砚，到茶几、米瓮、衣箱、扇子，是那样的平凡、朴素，而又充满生活情趣，同时又是那样的富有哲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 拜读《苏局仙联语选》，犹如享受一次精神的饕餮大餐。书中联语题材广泛，内容丰富，意蕴深邃，在平凡中见睿智。《旧事重提》集中所收的256副名人联，写医师，写乡贤（旧识），记友人，记艺术家，交友养性，抒写了美好情操。以“医师”联语为例，或怀古叙旧，或知人论世，对所记25位医师每人的医术、医德、专长、知名度等，均作高度概括。如记吴笠山：“待人能怜贫惜老 治病专养胃和脾”；吴瘦梅：“研药诵经逃苟浅 精心施术见功能”。又如颂乡贤黄炎培“革命头颅宁怕掷 兴邦柱石为群推”，书画家齐白石“一代高人兼高节 毕生善画又善诗”。至于描述平常事物的专业联，大到博物馆、中山堂、展览会，小到笔洗、算盘、茶具，林林总总，均能状形究质，写出新意，使楼宇增色，器物生辉。尤其在《写物联语》集中，对67种日常生活物件，观察细致，由表及里，挖掘出生活中的宝藏，赋物品以生命，极富情趣。如写笔洗：“愿将清白任人污 为爱晶莹助笔姿”；电灯：“确胜光明秋月夜 难忘辛苦读书灯”；时钟：“岁月消磨在得得 人生快乐应时时”，等等，充分表现了仙翁对人生的感悟，对世事的洞察，对生活的热爱，观察是那么精微，情感是那么深沉、细腻。

        关心社会时事，歌颂新事物，弘扬新思想、新风尚，是苏局仙联语的又一个突出特色。苏局仙老人原是清朝秀才，传统文化根底深厚，又在旧社会生活60多年，但他的思想观念一点也不封建、不陈旧，而是乐于接受新事物、新知识，思想与时俱进。尤其当中国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，老人已是年近百秩，犹能紧跟时代前进步伐，歌颂社会新气象，倡导精神文明，这在他的风光联中表现得尤为突出。诸如赞改革开放：“繁华局面，热闹商场，我国第一新兴市 联络五洲，交通万国，来日称雄东南亚”（《深圳》）；颂新时代：“明媚春光，满目河山添锦绣 和平世界，全球友国俱清宁”（《春前》）；歌社会敬老新风：“敬字当头，平日起居常得所 老而有养，终身快乐永无忧”（《续题周浦敬老院》）；唱家乡周浦：“余韵依旧在，怀念先贤道德文章重并茂 党恩何浩荡，快看今日民主风俗两无双”（《尊贤阁》）。他还写了本邑乡镇、上海区县、全国各地的经济发展，乃至历史名人、国家领导，都以新的思维、时尚语言加以概括，洋溢着爱国情怀，抒发了对新生活的真实感受。他在为家乡周浦公园所撰写的十多副楹联，不仅语言清丽，对仗工稳，而且诗意浓郁，内容更是新潮。例如《文化馆电视室》：“变化逾神仙，千万里人物山川齐收眼底 瞬息有世界，多少国风光政治直注心头”；《舞厅》：“际此新时代载歌载舞堪娱乐 造成好风俗一言一行崇文明”。这类联语，优雅别致，新风扑面，民风民俗，时代烟云，均纳其中，充分反映了老人勤于学习，紧跟时代前进步伐，思想开明、不断进取的精神面貌。

        苏局仙老人不仅在联语中融汇新知，抒写新气象，彰显社会新风尚，而且身体力行，行为世范：他生前申请逝世后自愿将遗体捐献医学研究事业，并将骨灰撒向大海。此种举动，对于一位期颐老人来说，其思想不仅开明，甚至近乎新潮，不禁令人肃然起敬！

        苏局仙是晚清秀才，从教近半个世纪，因此他不忘教师本分，不忘祖国教育事业的发展。不仅以“耕读安排自足乐”、“花朝月夕读书声”为乐趣，薪传“近百人读书耕稼旧家风”；还努力弘扬读书重教的风尚，劝学励志，注重人才培养。请看《题幼儿园》：“引诱多方，随在灌输知识 爱护备至，专为发展才能”；题《中小学校》：“弦诵声喧无失学 农工事罢理斯文”。以及在《又题周中稚苗亭》、《图书馆》、《书场》、《读画山房》、《李杜祠》等众多联语中，都描绘“一方振起读书声”的景象，表达了“科学不昌明终为弱国 才能肯用尽始称强人”（《读艺室》）的教育强国思想。

        苏局仙的联语类别多样，工巧别致，语言简明，对仗工整，蕴含诗情哲理，颇具思辨色彩，表现了一位乡贤名士的睿智。如《酒肆》：“知己相逢，不妨放怀求痛快 举杯豪饮，还须留意失文明”；《周浦舞厅》：“头脑要清醒，莫使神魂颠倒 娱乐有节制，切戒日夜流连”。这类理喻联借事写意，提醒人们诸事要注意精神文明，给人以启迪，表现了一位老者的真诚关怀。读来仿佛有一股暖流，温暖了身心，感受到殷殷的关怀之情。

        联语是一种雅俗共赏的文学形式，也是中华文化绚丽多彩的艺术创造。它将书法与对联美妙结合为一体，融知识性、趣味性于一炉，给人以神采飞动、瑰丽典雅的美感，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。苏永祁先生一家父慈子孝，对联语情有独钟：令祖苏局仙作联语数千副，令尊苏健侯亦擅联并辑《先严局仙公之部分联句》，以作家训；今永祁先生又秉承父志，选编出版令祖的“联语选”，薪传文明家风，修身弘德，将这一传统文化奉献社会，于家于国，利莫大焉！真可谓：

百秩仙翁扬国粹

三代联语树家风

（2010年2月15日）